虽然小娘亲嫌自己不精致,但钱亦绣满满的都是感动,鼻子酸酸的,劝道,“娘莫难过,绣儿还小,等大些了,再买香脂。”
这是她的心里话,钱亦绣前世从小就长在乡下,也是粗糙惯了的。她觉得自己现在还小,等稍微大些,再护肤也不迟。再说,自己有这么美的娘,那么俊的爹,遗传因子好到暴,即使什么都不擦,皮肤也如剥了皮的鸡蛋,又嫩又滑。
听了钱亦绣的话,程月就更不得了了。哭道,“绣儿咋能这么说。女孩儿家,从小就要精心护理皮肤,长大了才能长得娇娇嫩嫩,才会好看,也容易说到好婆家,让相公心悦……”
她抬起头来愣愣地端详着钱亦绣,好像又想起了什么,说道,“嬷嬷说,女孩家,不仅要把皮肤护好,还要有气质,要优雅、高贵、贤惠,这样才好说亲,也好收拢相公的心。怎么办?咱们家在乡下,根本请不起好的教养嬷嬷。还有我娘,她若知道她的后人这么粗糙,那得多伤心……”
听了程月的话,钱亦绣有些紧张了,小娘亲是怎么了?好像清醒些了,又好像更迷糊。好像想起了一些前事,但又搞不清现在的状况。
忙说,“娘,你怎么了?你可别吓唬绣儿。”
程月也没心思绣花了,捧着女儿的脸不住地流泪,颠三倒四地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。最主要的还是心疼闺女,觉得钱亦绣受委屈了,被她养粗糙了,啥啥都没有,女孩儿家没带精致可怎么得了,怕闺女将来找不到好人家,怕她娘在天上怪她。还有就是对小爹爹有了些不满,觉得若是他回来了,闺女就不会受这么多的委屈了……
钱亦绣担心不已,她以前很想知道小娘亲的前事,今天的话透出了太多信息,可她却害怕了,根本不敢仔细追问。
又无比郁闷,由于自己的粗糙,让小娘亲伤心成这样,真是罪过。跟钱满霞小姑娘比起来,不,跟乡下的所有女孩比起来,她已经非常非常精致了。小脸白净光滑,小手柔软细嫩,模样俊秀可爱,穿着也不错,可小娘亲的要求太高了。
只得不停地安慰小娘亲,说她会努力让自己变精致,改天要进县城了就管爷奶要钱买香脂,又说自己长得这么好看,肯定能找到好相公,等等。
这么多保证仍然不能让程月释怀,难过道,“精致不是变出来的,而是养出来的。精致的女孩,是不会说自己长的好看,说找好相公这些话的……”
程月的这个话钱亦绣也认同,精致是父母家人从小培养呵护出来的,是一种气质,一种对生活的态度。
可自己,前世今生都生长在乡村。前世父母出门打工,从小就放养,根本没人管,上树下水,跟着男孩一起疯。今生家里老弱病残,还要靠着她去打拚,赚钱,才有饭吃。两世都是超级无敌女汉纸,跟小娘亲说的精致离了一万八千里。
晌午,钱亦绣牵着精神有些恍惚的小娘亲去堂屋等着爷奶回来吃饭。
没等回来钱三贵和吴氏,钱亦多却来了。多多小盆友的眼睛红红的,她说,“三爷爷和三奶奶在我们家吃饭,让你们自己吃。”说完就要回家。
钱满霞留道,“多多吃完饭再回去吧,今天中午有红烧兔肉。”昨天万大中又送来一只大肥野兔子。
钱亦多红着眼圈摇摇头,哽咽着说,“不了,我奶在家哭呢,太爷爷在骂人,说我小姑被婆家欺负了。大人们都在想办法,多多想回去听听,看怎么帮帮我小姑。”
小馋妞也知道发愁了。钱亦绣要陪程月,便没有陪小姑娘回去。她让钱晓雨盛了一大碗兔肉,让钱晓雷端着送钱亦多回钱家大院。
下晌,哭累了的程月睡了晌觉,睡梦中还把女儿的手拉得紧紧的。起床后,钱亦绣穿上了那套最好的压箱底衣裳和绣花鞋,头上系了两条新丝带,左手腕一串珠串,右手腕一个银锣子。钱亦绣把最好的行头都挂在了身上。
程月看了,才稍稍满意,只不过把那个银锣子撸了下来,说,“这个镯子不好看。”
银镯子是钱香送的,姑婆和李家虽然人好,但他们讲究的就是金灿灿,沉甸甸,所以他们送的东西都入不了程月的眼。
过年前给的那根金簪子,到现在小娘亲都没戴过。她宁可戴木簪,也不戴它,说样式不好看。
黄昏日落,程月又站在门口眺望。小娘亲的情绪不太好,钱亦绣就陪她一起站着。初夏的黄昏,美得令人心醉,火烧云铺满半边天际,大朵大朵绚烂无比,中间还透着一道道金光。
霞光里,荒原上,娘两个没把小爹爹盼回来,倒是把钱亦锦望回来了。小身影看到了娘亲和妹妹,兴奋地叫着“娘亲”“妹妹”,跑过花径,飞奔而来。
到了近前,小正太刹住脚步,却看见娘亲眼睛红肿,妹妹满脸无奈。忙问,“娘,你怎么了?”
程月难过地说,“娘怕……”
“娘怕什么?是有人又欺负娘了吗?”钱亦锦紧张道。
程月摇摇头,断断续续数落起来,“不是娘,是绣儿。绣儿没有教养嬷嬷教她礼仪和处事之道……没有香脂擦脸,没有漂亮衣裳,没有专门的丫环服侍……带得一点都不精致,还有些邋遢……娘好怕,怕她将来找不到好相公……怕她的相公不喜她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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