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得他问起解药,吉祥脸一黑,不知如何接话。
图兰倒大喇喇将吉祥的大腿拍得“啪啪”作响,皱眉不悦地道:“先生怕他不肯救小姐,不得已动了些微手脚。”
“不得已?”吉祥脸色愈黑,气得浑身发抖,忍无可忍蓦地抬脚朝着图兰踹了过去。
图兰看着笨拙,但其实身形灵巧,未等他触及自己衣角,便已经一个纵身如雨燕般掠了出去,叫盛怒之下的吉祥依旧踢了个空,险些自马上摔下来。他平素何曾丢过这样的脸,偏生如今浑身带伤,又满腔怒气,竟是大失水准,恍若换了个人一般。
“这般说来,他的解药,只有你说的先生手里有?”燕淮瞥了吉祥一眼,换了副笑眯眯的模样去看图兰,“若是不用解药,何时毒发?”
图兰知他便是在漠北时混入他们驼队的十一,因他在沙海上救过谢姝宁的命,所以对他便没有对吉祥那般穷凶极恶的模样。又见他笑眯眯的,即便那张脸上还沾着血污,却也照旧难掩少年清俊如同远山的干净眉眼,图兰丝毫没有迟疑,便摇头回道:“先生不是大夫,不会制药,解药在鹿大夫手中,全天下也只有他才做得出解药。”
后头的那句话,显得极为狂妄自大。
但图兰说话间的神色,却是令人意外的诚恳真挚。
她知道,她说的是天大的实话。
“若不服解药,到也可以活到今日傍晚。”她老老实实说着。
燕淮笑着没有做声。
谢姝宁则无力扶额,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。图兰这个直肠子,竟是一骨碌将她身边的人都给说了。云詹先生,鹿孔,皆叫燕淮知悉。偏偏这丫头还不知何时该收敛,竟说出了全天下只有鹿孔才做得出解药的话来。
虽然这话,的确是真的……
鹿孔的本事,她再清楚不过,可怎么能叫燕淮知道呢?!
前一世,鹿孔可就是燕淮麾下的人,今生只不过是她抢到了先机提早将鹿孔收为己用罢了。一个近乎传说的神医,谁不想要?燕淮如今又刚巧需要这样一个人……他前世能叫鹿孔对他言听计从,衷心不改,可见是极有手段,掐准了鹿孔软肋的。
即便如今鹿孔已经娶了月白,生了儿子,但谢姝宁仍不敢在燕淮跟前掉以轻心。
一旦他动了心思,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能抢得过他去。
“图兰,不得造次!”她想着,嘴里不由自主便冒出了句训斥的话。
图兰一听,立即住了嘴,将嘴唇抿成一条线,再不开口。
燕淮依旧笑着,忽然伸手搓了搓下颌上沾着的一块血渍,慢慢道:“既如此,解药自然还是要的,只是不知先生可有明示,该如何给?”
“他要跟我一道带着小姐回去,才能给他解药。”图兰觑着谢姝宁的神色,见她颔首,方才开口说道。
燕淮听了,笑意微敛。
傍晚便会毒发,解药却并不在图兰身上,而且要见到了谢姝宁的人,才肯拿出解药来。
图兰口中的那位先生,似乎将一切都算好了,尽数掌控在他的五指山内。若傍晚时分,仍不见谢姝宁,距离她失踪便超出了八个时辰。即便活着,怕也不大好了。到那时,吉祥若没有带着人去见他,便只得毒发身亡,没有第二条路可走。
由此可见,这位先生不仅算得妙,也足够果断,是个耐人寻味的人才。
燕淮勒紧了缰绳,让吉祥下马,“护送谢八小姐回去。”
解药,他势在必得。
吉祥默不作声,依言下了马。图兰便高高兴兴牵了马来招呼谢姝宁:“小姐,我们回庄上去!大家知道您没事,必定都十分高兴!”
谢姝宁心中暗叹一声,忍不住苦恼起来。
图兰没有听出云詹先生话里真正的意思,谢姝宁却是明白了。
云詹先生其实有意同燕淮交好。
若不然,解药的事,他大可以不理,任吉祥去死。左右他死在同谢家没有干系的地方,明面上谁还能找他们的错处?但是燕淮,焉会不管这事。所以素日里连门都轻易懒得出一下的云詹先生,又怎么会愿意招惹一个这么大的麻烦。
他知道她同燕淮在一处,又让吉祥跟图兰一起寻的人。
到了图兰要带吉祥回田庄换解药时,燕淮岂会不同行?
老头分明是想见燕淮了。
可是他为何要见燕淮?
若是不见,岂不是更不容易沾上这身腥臊?
谢姝宁突然之间,想不通云詹先生的真正用意。
……
三匹马一路撒腿狂奔,愣是将赶路的时辰缩短了三分之一。到达田庄时,云詹先生穿着长衫急匆匆赶来,一见到谢姝宁便懵了,磕磕绊绊地让人去喊玉紫来,要送她下去先梳洗换衣再说旁的。
耽搁了这许多时候,谢姝宁又是火场又是荒山野林折腾了个遍,哪还有干净的模样,身上的衣裳又只是单薄的中衣,实在不成样子。
吉祥几个又是大男人,生生都给瞧光了!
虽说小姑娘一个,也没什么能被瞧的,但这事仍旧于理不合,说出去叫谢姝宁如何做人……
云詹先生瞪了图兰一眼,责备她竟也不知先为谢姝宁随便寻些东西遮一遮。
可图兰反倒是疑惑极了,小姐又没有光着身子,明明都穿着衣裳了,还要用什么遮?
在她的故乡,露个胳膊大腿乃是常事,就算是露肚脐的,那也不少见。谢姝宁身上穿的虽然脏了些,也划破了些,但在她看来,仍算是穿得严严实实,根本便不需要再额外的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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